憨•憨

【all27儿童节快乐/21H】8027玻璃风铃


*23k字短篇


**虽然是all27的61活动但这是一篇纯8027

*自定义为集轻文艺和烂文笔于一身的一篇文哈


*简单介绍一下,这是一篇第一人称视角的主1文,会有6次视角的转换,也就是分为7段

*借鉴了挺多别的动漫的剧情,比如cl,柯南,太子(鸣人)人设包括宗介等等的剧情


*说实话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糖?算是平平淡淡的二人叭


#各位读者可以揣测一下本憨设计的各个符号代表着什么意思嗷~


**ooc属于本憨




—————————正文—————————




【那年,我遇上了一个少年】



【他一个人在转角处哭泣】


【我走上前去安慰他】


【从那之后和这孩子成为了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感觉】


【待在他身边时】


【是那么的温暖】






“为什么在哭呢?”我单膝跪在地上,向他微笑。


他看上去岁数不大,应该小学还没毕业——


渐渐抬起头看着我,琥珀色的瞳孔被一层雾气所裹,眼角泛红,这抹红色一直延伸到鼻头和耳尖。


双手环抱着膝,大腿处的两条深色区域格外显眼。


一双白鞋破破烂烂的,鞋尖已经被磨破,表面上斑斑驳驳的棕色痕迹,隐约能看出其中的方格形状。


两只被泥土所染的手,微微颤抖着。


【是不是在害怕我呢?】我这样想着,显得有点沮丧。




“这是被别人踩的吗?”


我指着那双白鞋,低声问道——


他瞳孔微微放大了一下,应该是在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两脚后撤少许,目上的水雾逐渐消散,只是发愣。


我歪过头冲他笑,“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他依旧不做声——


“放心。”我继续安慰他:


“大哥哥不是坏人,大哥哥是那边高中的学生,你看,这是我的校服,还有我的书包”


我还把学生证拿了出来给他看,他显然不知道那是什么——


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学生证上的黑发男子。




他别过眼——


“可……他们也是学生”他小声嘀咕着,双手把膝盖抱得更紧。


嘴唇抿起,再次把头埋进那条脏裤子里。




我没怎么听清,不过还是明白了。


关于这孩子的处境——




我们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


夕阳无限好,照在这孩子棕色的发丝上,也许是因为这发色,发梢上的泥土被掩饰了一些。


风吹动着他被泥水沾染的衬衫,湿掉的衣物贴在他瘦小的身体上……


【真的好瘦……】


我这样想着——



突然想起——


我翻动着背包,所幸家里人常常让自己带着点糖和巧克力,以防万一时还能有食物。


从包里掏出一颗橙子味的水果糖,撕开递给他。


为了让他放心,我依然对他微笑,是多么希望眼前的少年能信任自己。


“吃糖吗?”我对他说。


他渐渐抬起头,一听到这个字眼,他的眼睛突然变得像星光般闪烁,散发着橙色的光辉,耳尖兴奋地抽动两下,又抿了抿嘴,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果然还是个孩子呢】


我这样想着,不禁嘻嘻地笑着,他纤细的手谨慎地伸向我,指尖触碰到我的肌肤,一阵凉意让我吓了一下。


他接过水果糖,小心地放进嘴里,被我看见了他粉嫩的舌尖——


水果糖在他嘴中时不时与牙齿碰撞,发出连贯而清脆的击打声。


侧脸时不时地凸起一块,一会是左颊,一会则是右边。


我盘腿坐下,看着这个此刻无比享受的男孩,他双眼闭起,里面包含的水光又溢出一点,在夕阳下反射出橙红色的闪光,脚尖有节奏地点地。


眉间舒展,嘴角勾起。


我托着下颚看着他,不自觉地扬起笑容。



五月的空气不算冷,傍晚吹来的风带动着木叶沙沙作响,拨动着男孩的发间,自由地穿梭在这个小镇。


【是啊……】


【风多自由啊……】


它总能轻易地躲过法律和道德的限制,在这偌大的世界里遨游,就连海中的鱼儿也无法离水而戏。


肆意地挑逗着路上行走的人们,静静地旁观着在角落的聚众,却没人能奈它何——


【真是不公平呢……】



我微微地叹了口气,回过神来,便轻声问他:“小朋友,现在可以告诉哥哥你的名字了吗?”


他应该是放下了警惕,不过大概是因为嘴里的糖,他有些含含糊糊地说:


“纲吉,沢田纲吉……”


这不像个男声,或许应该说,柔弱得像个小女生,当然我并没有去在意这一点——


“那我叫你阿纲君可以吗?”我依然冲他笑。


我见他愣了一下,片刻后又点了点头,于是我继续问下去:


“阿纲君,你家住在哪里啊?”


他手指了指身后,呆呆地说道:“那里!”


我不经被他的可爱所逗笑,他只是看着我,睁着他琥珀色的大眼睛,不明所以——



于是那天,我把他送回了家


是他的母亲应的门,我看见她瞳孔微怔,微圆的脸上又渐渐泛起笑容,我始终忘不掉那张笑颜——


像是包容一切的天空,不会去在意电闪雷鸣亦或狂风暴雨。


微风溜过她粉色的围裙,衣角被吹起,她走到少年身边蹲下,抚摸着少年红润的脸颊,用拇指抹去了他脸上的污渍。


“又要好好地洗衣服了呢——”她在笑。


也许是因为我没有感受过母亲的温柔,我对于这个一直以来了解儿子的遭遇,却仍能这样笑起来的母亲感到敬佩,这笑是那样使人心安。

我隐约感觉每次看到儿子这样狼狈地回来时这位母亲都会这样,露出这难以忘怀的笑颜。


少年有些羞愧地沉下头,水珠开始在他眼里打转,母亲双手将他抱起,又转向我,向我深深地低头。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即又连忙微微躬身,她看着我笑了起来,怀中的少年擦拭着泪水,环抱住母亲的脖颈。


两人消失在铁门后——



这是我与少年的第一次相遇……






*************






【那年】


【我遇到了一个大哥哥】


【自称是这个地方的高中生】



【我仍记得那时他泛着血丝的眼球】


【以及紫青的脸颊】


【夕阳在西边散发余晖】


【那覆着一层薄茧的手掌如此温暖】


【令人舍不得放开】



“你没事吧!”我焦急地问他,一行血液从他高挺的鼻中流出,我连忙把他扶起让他靠着墙,他比我重了许多,这几个动作耗尽了我近全部的力气。


我掏出兜里的浅蓝色手帕,为他止血,像母亲那样抚摸他的脸,拭去他脸上的泥土。


他五官原本清秀,如今却左眼肿起,右颊泛着青紫,小麦色的皮肤在夕阳下辉映出一方橙色。


也许是因为我碰到了右颊的伤处,他忽的两眉皱起,牙关咬紧,发出“嘶”的声音。


我吓得缩回手轻声道歉,不只是为了方才的不小心,也为把他牵扯进属于我的纷争。



本可以只有我……



那些人不敢拿我怎样,或许是因为觉得没有伤我的必要,生怕一不小心就送我进了医院,那样他们鲜有的乐子也就没了。


但他是高中生……


面前的黑发男子渐渐张开眼帘,褐色的瞳孔暗淡似灰。


“大哥哥,你醒啦?”我面露忧色地看着他,看着他眨巴眼睛,试图用手撑起自己,随即捧着小腹坐下,喘着气,双眼有些迷茫地盯着我——


却又像是在浓雾中找到了太阳般——


“太好了呢。”他声音低沉,毫无生气,听上去感觉只是在吐气,连春风吹过树梢发出的声响恐怕都胜他一筹。


“你没受伤——”他笑了。


这笑容不像母亲,母亲的笑容总是能令我感受到无比的温暖,如同寒夜中的火炉,无私地奉献着。


面前的男子却不同,与其说是包容一切的天空,不如说他能冲刷走世间的污秽,洗净一切污浊,像一场雨——


却不是狂暴的岚——


温润又轻柔地降临,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只有心中恢复的平静是他曾来过的证明。


他握住了我的手,我低头看着他宽大的手完全裹住了我的五指,他的手指修长,大概是因为方才身体的舒展,使那手掌变得十分温暖。


身旁吹来的暖风败了下阵来……



我让他搭着自己的肩,可基本上并没有为他使多大的劲,我的头才刚刚到他的腰部,他撑着我就跟手自然下垂没两样。


我瞥见他的包上插着一根棒球棍,想必平时有充分的锻炼,否则也不可能单独打跑那些人……


至少我不能,我也没那个胆量——


或许就是因为这点才让那些人更加放肆。



我带他回了我家,我还记得母亲那张被震惊到的面容,或许更多的是对我身上的一尘不染,而不是对身后男子的稍显狼狈。


“啊啦!欢迎啊。”母亲微笑着,眯起眼,“你是纲君的朋友吧。快进来吧!”


余光隐约看见身后的黑发男子轻轻点头,踏入玄关——


妈妈在我耳边似开玩笑地轻语:“太好了,这次不用再洗衣服了呢!”


我听出了她语中流露出的放心……





“山本武。”他嘴唇翕辟,轻声说道,“我叫,山本武——”


说话的黑发男子躺在我的单人小床上,头边放着医药箱,我正小心地为他处理伤口。


我舒展地笑了笑,停下手中的工作,低下头,“你好。山本君,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他张开嘴,刚想说话就被我打断了:


“不过,以后请不要再这样了。”我担心地看着他。


“请不要为了我去受伤,那些人不会真正地伤害我,至少不会像对你这样对我”


我扯着黑色的校裤,被我揉出杂乱的褶皱,我十分认真地看着他,自认为眼里应该是充满了坚定。


他笑了,右颊上的绷带也随之折叠,他缓缓地坐起身,我连忙上前去扶他。


他调整了姿势,面对着我坐在床沿。


“阿纲君不必这么说,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他牵起了我的手,这股温暖依旧,他又揉了揉我竖起的棕发,说道:


“我只是不忍心让阿纲君受伤害罢。”


他仍然在笑,笑得自由,美好,是无比童真的笑颜,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就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简直就是两个没长大的孩子,不过——


【我们当初确实是——】



夕阳即将退出荧幕,留恋地散发着最后一抹光辉,直到世界的这一边陷入了无边的黑暗,这个黑发男子方才准备离去。

左眼已经没有先前那样的红肿,右颊上是我为他贴的纱布和胶带,剩下的小伤疤都用红药水和创可贴妥善地处理了。


他站在玄关躬身向我和母亲道谢,母亲本想留他过夜,可他执意要走,不希望再增添麻烦。


于是,他消失在了这漫漫长夜中——



这是我与大哥哥的第二次相遇……







*************








那孩子与我成为了朋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或许更像兄弟——


我开始经常到他家造访。


他喜欢等在那个我们当初相遇的转角,等着放学的我,他基本每次都是蹲在路边,看上去简直就是一个小兔崽,蜷缩在角落,等待着来接他回家的兔妈妈。


他呆滞的视线盯着地面,也许是在看地上爬过的蚂蚁,因为他数次在路上跟我提到这种小体积的生物。


他饶有兴致地讲述着,应该是在自然课上习得的知识。


“蚂蚁虽然渺小,但是能举起比自己重百倍的物体。”说着还用手画了一个大圈,我总是不禁捂着嘴笑起来。


【真的是个孩子呢——】


夕阳喜欢慵懒地停在他的发梢,安静聆听着这个小个子少年的描述。


他总是竖着一根食指,扬起下颚,看上去得意洋洋地说着。


我不厌其烦地听着……


我实在不忍打断这个此刻浑身都在散发着光芒的少年,望着他琥珀色的漂亮瞳孔中我脑海中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个词——


名为——





“山本哥在笑什么呢?”他转头对上我的笑颜,盯着我的眼睛,令人不免有些许的尴尬。


每次他这么问,我都会挠挠后脑勺,这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已伴随了我十几年的光阴。


然后咧着嘴傻笑,对他说:“只是感觉阿纲君每次一讲到小动物时,都笑的很好看呢!”


他红了脸,红润的双颊又增添上一抹淡粉,低头看着地面,接着就不吭声了。



河水淙淙地从身边淌过,泛起一片片水花声,眼前的少年被河面反射的光线所照耀,照进他琥珀色的瞳,将它们染成金色……



我痴痴地望着这般胜状,这胜于世间一切事物的景象,我曾是那么想一直看着他——



我小跑到他身旁,揽起他的肩,躬下身,把脸贴近他微鼓起的腮,略带挑逗地开他玩笑:


“阿纲君害羞了?”


他把头转向我,我自认为我只是在傻笑着罢,却看见他的双颊随着时间推移愈发泛红——


“阿纲君?”我用手掌捋起他的刘海,放上他光滑的前额。



那比起我手心欠缺些的暖意早从那时起,就开始了通往我心中的旅程……



“没有发烧啊——怎么脸这么红?”


不得不说,从这时起,我就觉得他像只兔子,不管是在转角等我时,亦或是这种红着脸撇过头的场合,就仿佛撒娇的兔崽。


“是因为夕阳啦——”他嘟着嘴,嘀咕着,不过大概是因为我离他比较近,还是听清了这几个字,逐渐直起身。


用手揉了揉他翘起的棕色发丛,“这样啊!”我微笑着说道——




奈奈桑总是很热情地招待我,她特地嘱咐我要这样称呼她,三人的餐桌显得愈发的热闹——


有时我会心血来潮留宿沢田家,当然大多数时候是因为无法拒绝这对母子二人的热情……


他会抱住我的大腿,恳求我留下来陪他,又将双腿环住我的脚踝,比训练时的负重物重上了不少——


一旁的奈奈桑则是向我微笑,她眼角弯起,扶着厨房的门沿伸出头看着在玄关前撒娇的少年和微显窘迫的我……


【没办法了呢——】


我叹了口气,放下腿,单膝跪着,“好吧好吧,这次就答应你了”


刮了刮他的鼻尖,这一下像是落入池中央的水珠,掀起一片红色的涟漪,随即是欢喜的欢呼声,他将双手举过头顶,蹦着跳着,又一边转圈。


我就等他转晕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时走近抱起他,让他坐在自己的胳膊上。


“真拿你没办法!”无奈地笑笑,“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这句玩笑话似乎戳中了他的心,只感觉脖颈被两只纤细的手臂所环住,怀中的他叫唤着:


“阿纲不要长大,我要和山本哥一直在一起!”


我看不见他当时的表情,不过,应该和我一样,是在笑的吧……



有几次,在窗外的繁星下,我会莫名地感到孤独,身下的是白色的床垫,后颈被双臂垫起。


我呆呆地看着被黑暗侵蚀的天花板,帘间漏进来一条惨白的光,呈现出它原先的淡橙色,整间房的墙壁都由这橙色包围着。


玳瑁色的书桌上放着小学课本,熄灯前他仍在看的数学书瘫躺在那里,微风拂过,虽不足以使之翻页,摩擦的沙沙声依旧能进入我的耳廓,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瘆人。


【完全就是孩子的房间啊】


我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一旁传来轻柔的鼾声,我偏向头去看着他。


他正侧身躺着,碰巧也对着我,他两只小手搭在一边,粉嫩的指尖如此的小巧可爱,唇瓣微辟,从中呼出一阵阵的热汽。


被晚风吹起的窗帘在寂静的空气中舞动着,尽管没有一位观众。


可它跳的自由——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由衷感受到自己的无能——


和眼前这少年的相遇如此的意料之外,仔细想想却似乎又是情理之中,终归他并不是唯一被拯救的……







*************







大哥哥最近经常住在我家,他打地铺睡在榻榻米上,而我则睡在我的单人床上。


虽然我想让大哥哥一起到床上来,不过这张单人床连我自己单独睡都才差不多恰好,何况他呢——


每次他来,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在母亲熄灯后的夜谈,我会裹着被子盘腿坐着,有时则是躺到他的床垫上,听他讲在高中发生的趣事,以及他与他热爱的棒球……


有天夜里,我跪在榻榻米上,用被褥包住头,只露脸蛋,笑着看向他褐色的瞳孔:“山本哥棒球打的很好吧!”


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像我,什么都做不好……”



我在学校有一个绰号——“废纲”,这个称号闻名于并盛小学,那个平地摔的废柴,被并盛中学风纪委员逮住胖揍一顿的倒霉蛋,全科均分不到20分的学渣,像我这样的人,完全就比不上眼前的男子。



他宽大的手掌不知何时攀上了我的发间,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顶,他并没有像平时那样笑得欢心,明明嘴角微微上扬,他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我无法理解的悲伤——


“我……”他开口,欲言又止……


我倒并没有过多地在意那种情绪,只是天真地眯眼笑着,对他说:“下次我能去看哥哥打棒球吗?”


我恍惚看见他瞳孔张大了一下,随之放下了抬起的手臂,搭在身边。


目中的棕发男子正笑得纯真——


片刻后,他扬起一个笑容,对我说:“看来我要更加努力训练了啊,毕竟不能让阿纲看见我丢脸啊!”


笑得释然,我不记得我刚刚有对他做什么能让他有这般反应,又笑得无邪,纯洁得如晶莹的晨露,缓慢地滑落,坠入心中,掀起一片波澜。


【然而我那时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呢】




我记得,有次我撑着下颚,趴在床上问他:“山本哥来我们家住父母亲不会担心吗?”


他愣住了……


应该足足有三、四分钟他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平躺在纯白的床垫上,单手撑着脖颈。


我疑惑地躺下,不明所以,撅起嘴唇,想着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这时他开口了:


“他们……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吧”


突如其来的声响把我吓得一怔。


他的嗓音比平时低沉,厚重,略带着点伤痛,这点令人十分费解……


我撑起身子,看向这个黑发男子,窗外的灯光射入他褐色的瞳孔,在发光——


他的秀目闪着白色的光辉,荡漾着,打转着。


我仿佛在他的眼里看见了星星,时而明亮时而暗淡,却总是显得那样的美好,一层水雾洗净他眼里所有的混浊,或许这就是原因——


关于他为什么当初来帮我,以及为什么待我如亲弟弟般,时刻散发着温柔而强大的力量。


他浑身散发着一种气味,名为成熟——和善良,这与母亲身上的味道相异,母亲的味道更像是种被称为包容的物品。


我常常想,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包住世间的一切,估计只有天空了吧……



他看我也愣在原地,便打了个哈欠,看上去有点刻意地揉了揉眼,眼里的星光被透粉的软肉抹去,他看着我笑:“晚安啦,阿纲——”


“嗯——哦!晚安啊山本哥!”


当初的我并没有多想,只是躺下,将浅绿色的被子盖过锁骨,向来不擅长熬夜的我转身便立马睡去。



已是五末,六初将至……



某个周日,他来时我正巧要帮母亲去买菜,他坚持要陪我一同前去,理由是“小朋友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我象征性地撅起下唇,他靠近揉了揉我的脑袋。


一时间头脑发热,双颊不知为何开始滚滚地烫起来,面前的男子把手轻轻搭在我的头顶,面露笑容地弯腰看着我,依旧是那副天真无比的笑。


我知道我拗不过他,便和他一同前去——



方至午后,立夏已过,几只黑鸟停在树荫下纳凉,时不时传出一声鸣叫,仿佛在邀请我们共享这一片阴凉,抬起头,却找不到声音的传出者。


木叶茂盛……


道旁稀稀散散地长着些小杂草,从沥青路里钻出的生命正顽强地迸发着。


偶尔能看见它们身旁几朵黄色的小花,朴素而美丽地独自绽放,不为让别人看见,这只是它自身的美好愿景,/要开花/——它应该就这么一个想法吧




“老板我要这些!”我用塑料袋装了几个马铃薯递给卖菜的阿姨。


“啊~阿纲君——又来帮妈妈买菜吗?真是乖孩子呢!”阿姨接过袋子,一边微笑,一边结算价钱。


“这是钱。”我递给她一张纸钞,换得了一些硬币。


“这是表哥吗?”她看向一边,稍微仰着些头——


“真好呢!还帮阿纲君买饮料!”她又转过头笑着对我说。


[表哥?饮料?]


我回头看向这个手里提着个包装袋的黑发男子,袋里装着两杯看上去像是果汁的饮品,男子正微笑着看向老板。


“虽然不是初次见面,我叫山本武,之前我也来买过这的菜。”他眼角弯起,微微躬身问好,稍低着头——


“你是山本家的啊——”她面露惊色,又瞥了眼满脸写着无知的我,迅速改变了表情,尽管笑得有些牵强……


“你跟以前大变样了呢!”她撑着侧颊说道,令人不明所以地趴在货架上盯着我看。


“是呢!”他挠了挠后脑,扬起一个笑容,笑得无虑——


这两个人似乎在这挤眉弄眼的笑颜中交流着什么——


留我一人在棚阴下疑惑地看看阿姨,又看看这个黑发男子,完全摸不着头脑……




“阿纲,这是果茶哦!”他拿出袋中的两杯饮品,撕开吸管的包装,稍用力地往表面的薄层上戳去。


“啵”


“两个口味是一样的,阿纲喝没有冰的吧!”说罢就把饮料塞到我的怀里,夺走了我拿在手里的晚餐材料,小跑到我身前,离我有几个身位——


我抿了一口,黄色的饮料被吸进嘴中,一阵酸甜席卷而来,翻腾着我的味蕾,[蜂蜜……加……柠檬?]


大概是因为我不经常喝这类饮品,[好奇怪的组合],我心想着。


[不过,还蛮好喝的!],如此想着,再次吸了一口,又是一阵酸甜。


身前人杯中传来冰块相碰的钝声,我好奇地小跑几步,太阳在天空中闪耀着它的光芒,令我有点睁不开眼——


他的饮料杯看上去比我的大一号,在几片柠檬下浮着两层冰块,随着他的走动前后摇晃,发出熟悉的声响。


我羡慕地看着,不禁咽了口口水,嘴中残留的甜味顺着咽喉滑入胃中。


我扯了扯他的衣角,抬起头看着他,微张着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在他的视角我这种行为应该被叫做……卖萌?


他回过头,平静地询问我怎么了,我连忙松手,方才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做了这种有点冒犯的行为,害羞地撇过头,半张脸像是被太阳烤熟了般发红,我只觉得闷热……


他笑而不语,躬身把他手里的饮料杯递给我,见我睁大了眼傻傻地看着他,他便微笑着说:“阿纲是想喝我的吧!”


我的心思其实早就被看穿了,这令我有点尴尬,脸颊愈发红润。


他继续说:“因为阿纲是小朋友啊,我怕你喝不完就给了你小杯的,如果阿纲想喝我的,那我给阿纲就好啦!”


他笑得灿烂,好似道旁盛开的花朵,似乎能嗅到其中的甜味。


他已拿走了我手中的小杯饮品,在我刚准备接过他手中的大杯时,他猛地一缩手,让我扑了个空——


只感受到了冰块透过烈日传来的凉意——


我埋怨地看着他,两眉向中间聚集,拱起鼻头,嘟着嘴,我对于被调戏这种事非常在意。


尽管母亲在我更小时也跟我这样玩过,她会用筷子夹着一根面条,像钓小鱼般让我挪着小屁股努力把嘴伸向细长的面条。


随即一个轻吻落在我的额前——


我会和母亲一起笑,不过果然还是很在意啊!


尽管犯人不会这么想——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看着眼前微微笑着的男子。


他仍躬着身,“可是我已经喝过了哦——阿纲不介意吗?这个还蛮冰的,喝了肚子疼可就别怪我了哦~”


在轻微的警告过后他把大杯的蜂蜜柠檬茶递给我,我的两只小手抓着杯子的腰部,真的是很大一杯,明明他能很轻松得拿着。


我把吸管递进嘴里,头部还尚存余温,冰凉的酸甜味再次席卷而来,这般凉意让我打了个寒颤。


我抿了抿嘴,满意地舔去唇上残留的甜味——


[明明就是这个比较甜嘛],我有点嫌弃地瞄了一眼他,他倒毫不在意,小杯的饮品在他一口后直接没了近一半,他直起身,另一只手拎着晚餐材料,拿着饮料的手上还沾着几滴水珠。


应该是杯子上的吧,毕竟我现在也两手湿湿地握着杯身,滑的差点浪费掉这道甜美——


又猛地嘬了一口,可为什么我才能喝掉这么点呢?








*************








///

“原来阿纲君喜欢甜的吗?”


“啊啦~山本君不知道吗?”奈奈桑下颚顶着手背,两眉自然地弯起,“纲君从小就喜欢甜的哦——”


她又竖起一根食指,这对母子的连招牌动作都是一样的——


“比如,冰淇淋啦,巧克力啦,蜂蜜啦。”她饶有兴致地讲着。


男孩从走廊进来,浅绿色的睡衣轻轻地搭在他瘦小的身上,头上顶着一块毛巾,发梢上停着几颗水珠,滴在他深陷的锁骨。


“在说什么呢?”他一边揉着头边看向奈奈桑问道。


“啊~我们在说——”


“在说阿纲就是个冒失鬼啊!”我下意识对奈奈桑眨了下左眼,她便笑笑,没有再说下去。


我跪在少年身前,接过他手上的工作,“你看看,头发都没擦干就出来了,这不是冒失鬼是什么?”


说着用毛巾轻柔地摩擦着这只小兔的毛发,一头棕发被水沾湿后呈现出深褐色,他闭上眼,时不时皱皱眉头,嘴唇好似习惯性地抿起,也许是因为我一不留神有点用力吧。


奈奈桑就扶着茶杯坐在桌旁看着这一切——

///




“老板,来两杯蜂蜜柠檬茶!一个常温小杯,一个加冰大杯!”


我接过包装袋,将零钱塞进口袋,穿过街道悄悄来到他身边——




“阿纲!”我兴奋地叫着身后的少年,“你看那个风铃,是玻璃的哦!”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微风拂过草地发出的窸窣声息。


“阿纲?”我疑惑地转过头,发现这个棕发少年正蹲在地上,双手捧腹,怀里还抱了一杯冰的大号蜂蜜柠檬茶。


我无奈地摇摇头,“我就知道——”轻声叹息道。


缓缓地反身蹲在他身前,将食材挂在手腕上,手臂向后挽起,扭头看着他——


“来吧!我背你!”


略带浅笑地说道。


身后传来几下轻呜声,一时间竟错以为是一只小动物爬上了我的背,我慢慢站起身,颠了颠身后的兔子,他满意地轻哼两声,双手环着我的脖颈向前伸着,手里仍抱着那杯冰饮——



他脸颊上的软肉贴在我的右耳上,令耳尖不免被染上了一抹红色,他的鼻头顶在我的肩胛,从中呼出的热汽微微扇动着我的蓝色体恤,煽动着埋在左胸里加速跳动的心脏。


待他稍微恢复后,我见那双向前伸着的手臂向后缩回,耳边又传来“呼哧”的喝水声——


他又满意地哈一口气,我转过头担心地看着他:“还喝?你真的不怕一会又疼吗?”


眼角下沉。


他把下颚顶在我的锁骨,闭着眼睛说着:“那山本哥再背我就好了。”


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明明现在已经在背你了]


我向前伸长脖颈,猛地对着小手里握着的吸管一吸——


[奇怪?感觉比之前喝还要甜了]



“诶?怎么只剩这么点了?”


“你自己喝的吧,忘了吗?”





他的生日在十月,可最近却异常的兴奋,令人不明所以,一天夜里我又留宿在他家——


我问了他近期这么欣喜的原因,他显得有点惊讶地直直坐起,两颗琥珀色的瞳孔盯着我,像是在看没经历过生日的孩童。


“山本哥你不知道6.1儿童节吗?”他有些疑惑地歪过头,双手撑在身后,一条腿缩起,他继续说:


“这次儿童节是在周六哦,我们学校决定在下午举办活动,让全校同学参与哦!”他竖着手指向我解释,我枕着后颈,偏过头看着他。


的确,都高中了,现在鲜有人还记得这个节日,毕竟也没活动给我们了。


[我也离成年越来越近了呢——]脑海里这样想着,少年仍在轻语:


“可以邀请家属哦!我是准备叫母亲一起去的啦,不过她好像说那个周六要去探访亲戚。”少年摆出一副伤脑筋的表情,他捏着尖尖的下颚,双目低下看着浅绿色的被褥。


我一时觉得口干舌燥,头脑发热,张嘴欲言,却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动脉的起搏声愈发变响,充斥着我的耳廓,令我呼吸加速,我试图深呼吸调整住自己难平的心绪,右手伏在左胸上,妄想着把它疯狂的跳动稍稍压下,却适得其反。


一旁的少年学着我的样子两手抱着后颈躺下,被沿覆着他的肋部,有规律地上下起伏——


我总算平静下来,“要、要不……”

尚未散尽的紧张感让我说话有点结巴。


少年把身子转向我,侧躺着。


“我陪你去吧,反正我们周六也只有半天课……”我偏过头看向他,恰恰对上了他的眼神,他逐渐用一只手臂撑着瘦小的身子坐起来,双瞳闪亮地睁大着。


那是平静水面上映着的月光,没有一丝波痕,皎洁的光芒显得一尘不染,似洁白的花朵,似圣洁的鸟羽,似黑暗中指路的救赎之光。


我又一次沉沦于他在阴影下的暗棕色瞳孔,和微红的耳尖、愈显红润的唇瓣——


我别过不舍的眼神,双颊泛起了我自己无法看出的大红色,只觉燥热。


“要、要是不愿意倒也无所谓啦!我也没有强迫……”


伴随着赤足轻快的脚步声,霎时一份重量压在了我的胸脯,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腰肋。


尽管这小兔子不算很重,我不禁还是被吓了一下。


抬头便看见一簇棕发抵着我的心间,有点扎人,清新的蜜桃香味扑鼻而来,又有一抹少年独有的幼稚气息。


“我想要山本哥哥来——”他在我胸前低语,语气有点像在撒娇,显得羞涩又可爱,他攥着我身下的睡衣,腹部能感受到清晰的振动,一口口的热汽拍在我的胸间。


窘迫逐渐变为微笑,我轻揉他的发丛,坐起将他抱在怀里,他瘦小的身子完全被我的身形所包住。


“我会来的,我保证!”


我仿佛听见怀中人轻言应了一声,却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鼾声,我捋了捋他的刘海,白皙的五官在帘间照进来的白光下显得小巧又迷人。


我在他耳旁低语——





随即将他放回床上,为他覆上被子,“晚安——阿纲”


【真是个孩子啊——】




我开始去寻找,寻找一个配得上这份温柔的礼物,我常常坐在小公寓的写字台边,一旁放着早上晨跑买回来的三文鱼,碟子里乘着少量的酱油和芥末。


我撑着侧脸盯着窗外未完全暗下来的天空,从玻璃上看到的自己目光呆滞,白色门牙叼着的一支黑色水笔,上下摆动着。


另一只手下是一张白纸,上面空空如也……


简直——


毫无头绪!


明明只是儿童节,是一个就算不送礼物也没什么问题的节日,可每当我想起他如烟花般绽放的笑颜,就不由得使双颊微红,那张笑容我不知为何一旦想起就始终忘不掉。


同样忘不掉的是想要送礼的执念……



我用桦木筷子夹起一块鱼片,木杆尾处被染成蓝白条纹状的花纹,放进碟中蘸一下,在边沿微微一刮,塞进嘴中,一阵丝滑未经多咀嚼就被咽下——


被美味占据的味蕾传至大脑,暂时忘记了方才所想的难题。


明明数学题常常能蒙对的……



夜里我在单人床上抓耳挠腮,丝毫没有想法,双臂枕着头,双眼紧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灰色的衬衣松垮地摊在身上,身旁小桌上的纸仍一尘不染。


烦躁地眯起眼,踱步到门口关上灯,扑倒在床上,一会把头埋在松软的枕头下啊啊地闷声叫着,一会又抱起枕头平躺着,房间里的薄帘被晚风吹起。


我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睡着了——









*************








大哥哥最近似乎有点小烦恼——


深蓝色书包挂在他白色的短袖衬衣上,我看见他褐色的瞳孔呆呆地瞪着地面,两手插在裤兜里,一双运动鞋拖在沥青路上行进着。


我疑惑地迈着小步子跟在他身后。



“山本哥!小心!”我着急地朝他喊。


他猛地一抬头,前额就与银色的灯杆重重地碰撞在一起,我仿佛又一次听见了放学的钟声……




来玩时也是如此,在餐桌上他捧着味增汤,迟迟没有喝下口,他眼睛应该是在看傍晚被染成橙红的天空。


我和母亲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我摇了摇这个发呆的男子,他忽的晃过神,转过头见我面露担心地看着他,便习惯性地向后仰,挠了挠后脑,哈哈哈地笑道:“呀~抱歉抱歉——刚刚有点走神了”


说着拿起饭碗大口吃起来,又一边含糊地说着:“嗯,嗯。奈奈桑做的饭果然很好吃呢!”


我向母亲耸了耸肩——




夜里他静静地躺在床垫上,双目死死地盯着上方,我还以为是有只小虫停在天花板上,坐在他旁边看了半天也什么都没看到。


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叹了口气,揉了揉疲倦的睡眼,缓缓地爬回床上,喊他关灯,每天晚上都关灯的大哥哥躺在原地不为所动。


[怎么了这是?]我嘟起唇。


边想着边赤着脚走到门前关上了头顶明亮的灯光,在屋内唯一的光源消失后他方才再次醒来——


倏然坐起,把我吓得跳了起来,他又不好意思地哈哈哈笑着,“抱歉啊阿纲君——最近老是发呆呢!”


我摇了摇头,朝他微笑:“应该是太累了吧,早点睡吧,晚安山本哥。”


我盖上了浅绿色的被子,身后传来一声轻柔的“晚安”。




其实那晚,我罕见地看见了星星。


并盛虽离大城市不近,近年也迅速地发展了起来,从我上小学开始就很少能看见歌中一闪一闪的小星星了。


所以我很珍惜能看见星星的夜晚,以往如果和母亲在夜里散步,看见了星星的话,我都会兴奋地睁大了眼睛,朝它伸手,在身后会传来母亲的轻笑。


母亲常说我那时的眼睛也像是一颗小星星一样闪着光,却比清冷的白色星光温暖许多——


我经常双手合十地对着星星许愿,大多数许的愿望都是想让母亲和我平平安安之类的。


这一夜,在久违的满天星辰下,我把头蒙在被子里,两只手抱拳捂在胸口——


我在心底念道——


[如果说,有一天,在这个世界,我也能找到一个那样的人……]


[不对不对]

我摇了摇头,发丝与床单摩擦掀起窸窣的低鸣。


[应该是——]


[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呐——”身旁汗流浃背的男子低沉的嗓音传出,听上去有些沙哑干燥,毕竟刚刚还在棒球训练。



///


今天是我第一次去观摩山本哥高中棒球社的训练——



早晨出门时,他回过头看着我,新日照耀着他乌黑的短发,眉间舒展着。


他扬起一个笑容,“阿纲今天来看我打棒球吗?”


我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显得有些吃惊,明明前几秒还在发呆,霎时转变而来的热情让我愣在了原地。


片刻后我感觉我的瞳孔在慢慢放大,双手兴奋地抓着衣襟,回过头看向母亲,母亲棕色的双眉弯着,面带微笑,对我轻轻点头。


我欣喜地冲过去抱住了他,“我要去!”



晨阳洒进微留清冷的室内,唤来一片温暖。


微风驱散了一切心中的顾虑,扬起一阵阵木叶,又逐渐飘落——



他托起我的书包和大腿,让我坐在他健壮的臂弯,他眉角下沉,无奈地笑笑,另一只手刮了下我的鼻头。


我冲他弯起嘴角,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一片红晕飘在我的双颊,也许是因为他的怀里过于温暖了。



有一点让我觉得非常奇怪,关于棒球场的力量——


球场上的他眼里丝毫没有迷茫,我攀在生锈的铁丝网上注视着他,一群大姐姐包围着我,时不时就突然尖叫起来,总是吓得我赶紧捂住耳朵。


山本哥在球场上来回跑着,虽然我不懂全垒打是什么,不过看一旁姐姐们的反应,应该是很厉害吧!


[他果然很厉害呢——]


我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嫉妒,两眼眯起,场上的男子迈着轻快的步伐扬起一片片尘土,像雾气一样将其隐藏在其中。


不为外人所见,不为外人所扰,不为他人,只为自己的梦想——


我曾如此羡慕这个有着十足天赋的男子,在放学后热闹的操场上尽情地挥洒青春的痕迹,踩出一道道成长的足印。


【当时我是真的希望一直见证下去——】



他白色的棒球帽被扬尘染黄,随意地拍拍,又飘落到脸上,引得肇事者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他搓了搓鼻尖,大概是因为我在人群中是最矮的那个,似乎一下就被发现了,他朝我挥挥手,红棕色的棒球手套左右摇摆着,我仿佛听见他在“哦咿”的叫着,却被身旁的尖叫所淹没。


我无奈地朝他笑笑,唇角微微地扬起,伸出右手轻摆——


他应该是看见我了,一副阳光的笑颜在他清秀的脸庞上展开,又引来一阵尖锐的海豚音。


我这次倒没有理会,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弯起的两眉如月牙般纯洁而美好,在眼缝下的苹果肌被夕阳染成了红色——


我当时似乎在想,两者间究竟是谁,在照亮谁呢……


///


“算了,没什么事。”


我歪着头疑惑地看向这个笑得纯真的男子……







那天,我在校门口等了很久,听着校园内的欢声笑语,我捧着只米色纸袋,里面装着两颗苹果糖,那是我在活动一开始时就去买了的。


这花光了我半个月的零花钱。


不过仔细想想,[我以前——好像没有零花钱吧,至少有的日子持续不长]


不禁自嘲地笑起来,奔到熟悉的校门口,身穿花花绿绿衣服的家长们陆陆续续走进来,我躲到一旁的树荫下,随着目光的转移,我点遍了人群中的每一个——



却一直没看到那个人……



我发愣地注视着迟到的家长把撒娇的孩子抱在怀里,又宠溺地摸了几下圆圆的脑袋,牵起手消失在教学楼后——


转化成这笑语中的一份子——


我走到门口去等他,心想着这样能更早地看见他,焦急的心情在胸膛如浪花般拍击着,而我只是侧身靠着砖瓦墙,捧着纸袋,视线迟迟不肯移开学校前的那条直路。



放学的钟声敲了四下,这令我微微回过神,身后的学生们慢慢地穿过我不起眼的小身材,迈出校门,突然一阵悲伤和不甘涌上了心头。


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明明就只是儿童节,根本就不是生日之类的大日子。


也许是为了“大人们”的不守信用——


 又或许是为了宣泄我重归的孤独——



“阿纲!”前方传来熟悉的叫唤声,黑发男子穿着休闲服向我跑来,我将手臂弯过来用夏季的短袖拭去眼角的水光,只留一抹红色给这个角落——


他跑到我面前撑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几颗豆大的水珠从前额滴下,将燥热的沥青路映出几个深色的圆斑。


却不知为何,这却像烈酒一般,洒在我燃烧的心间,心跳声又清晰地拍在耳廓里。



他渐渐平息下来,仍弯着腰看着我,似乎是想解释今天的爽约,我将浅绿色的手帕抵在他湿润的额间,他一部分眼眸被遮住,不过应该仍看见了我缓慢的摇头动作——


我示意他不必过多解释,简单地抹去他脸上的汗后,我端起纸袋,冲他微笑,“你能陪我吃这个吗?”


我都不知道我笑得有多天真……








*************








他像是习惯了原谅般——


为什么呢?


他眼里还荡漾着未干的水光——


明明那样的在意,明明他可以不用原谅我的爽约,明明可以尽情地撒娇一番、骂我一顿、亦或是几天不理我,我都能接受啊!


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呢……



他只是睁着琥珀色的瞳,朝我笑着,我接过纸袋中的小棒子,苹果糖已经化得快干净了,他茫然地看着纸袋底部的糖浆,非常不好意思的嘟起嘴。


“抱歉——刚刚我好像抱得太紧了呢”


双颊泛着红晕,他只是微笑。


[他一直在盼望着我来吗?]


我啃了一大口,虽然的确不如它原来那样美味,但却透着一抹淡甜味,似乎还掺杂了一点来自少年心中的甜美愿景。


苹果在嘴中哐哧哐哧地作响,我朝他竖起大拇指,未化去的麦芽糖粘着我上下排的牙齿,令人有点难开口。


“阿纲!很好呲呢!”


【或许,那是我唯一一段时光,每一个对他的笑容都那样的天真烂漫】



他一抬头,先是愣了一下,又捧腹笑起来,风吹走了他眼角残留的水光,留下一片红花,盛开在他的双颊。


他笑得看上去要喘不过气般,这时,他平静了下来,也张大小嘴啃了口,同我一样黏着牙,咧着嘴:“山本哥!真的很好呲呢——”



///

“我说,山本——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抬起头看向声源,“啊~部长啊——我没事,继续练吧”


部长撑着腰,意味深长地说道:“前一阵你还消沉着,怎么突然恢复过来了?”


见我在原地喘着粗气没吭声,他挠了挠头又说:“我们高三也要隐退了呢——三年还真快呢!”


“部长!”我直起身平视他,做了一次深呼吸,“继续训练吧!”




[完蛋了!一不小心训练太久了!]


我在街上狂奔着,惹来些许道旁行人不解的眼光。


飞快地进到狭小的单人房中翻找着换了身衣服,试图用薰衣草的洗衣液味去掩盖全身的汗味——


我把湿透的队服丢在洗手台,又换上鞋跑了出去,差点跌倒在楼梯上……



“老板!”我朝里面大喊,“我要这个!钱我放这了!不够我一会来补——”


我仍在奔跑着,沿着这条熟悉的道路,迎着初夏微热的风,我在路上喘着粗气,我善于长跑,不过似乎没有哪种长跑会跑的和100米一样快吧。


阳光烤着我的侧脸,但此刻没有时间去在意这个——


在路的那边,有个更值得在意的人——



“嗯?这不是正正好吗?”老板婆婆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




我从兜里掏出一只风铃,是玻璃做的。


在玻璃的表面印着朵淡紫色的蒲公英,点缀着些浅蓝色的气泡斑纹。


顶上挂着根淡黄的细绳,我手指穿过绳圈提着它——


风铃其中悬着支钢棒,底部挂着条细长的天蓝色纸片。



这只玻璃风铃在橙色的光芒下闪着光,映在少年深邃的琥珀色瞳孔中。


久违地见到了兴奋到抽动的耳尖,这令我的心跳又一次的加快,脸颊止不住地发烫,我没有理会,只是痴迷地看着面前人的双目——


那如同烟花绽放般的美丽景象,令人想要现在握拳许下心底的祈愿,星光都没有这般的闪耀,这是何等的力量。



或许,这与我当时的眼神类似——




//

身后的少年已蹲在地上捧着腹,而我完全没有注意到,仅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脑海里止不住地浮现出一片花海,是一朵朵盛开的蒲公英,我在其中穿梭,拂起一道白虹。


女人蹲在我的身旁,手持一株,猛地一吹,它们朝我的头顶飞去,飘向不知道多远的远方,我半遮着眼,太阳光闪耀着,是如此的温暖——


我到现在也忘不掉。


可是,那个女人——


是谁呢……

//




“这是,给我的吗?”他声音有些颤抖,应该是有点激动——


我愣了一下,又揉了揉脑袋,“啊。嗯!是呐~阿纲儿童节快乐!”


我不好意思地别过眼,他接过我手中的玻璃风铃,放在手心翻转了几载,不肯放下,指尖的软肉抚摸过表面的每一处角落,又捂在手心。


我看见他用下颚抵着合紧的手,两行清泪缓缓地流下,我慌了手脚。


人生中似乎没这么慌过——


我着急地想从兜里拿出手帕,结果发现刚刚裤子也被我换了,我跪在地上,微微抬头看着这个弯着嘴角流泪的少年,下意识把他拥入了怀中。


他环住我的脖颈,泪眼蒙在我的锁骨,啜泣着,时不时传来呼哧呼哧的吸鼻涕声。


[嘛~毕竟是个孩子嘛——]


我轻轻地抚着他的背,又轻拍两下。



[在这蒲公英盛开的时节,或许使这份礼物显得更有价值了吧——]


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他抬起头,在我耳边轻语,“山本哥,身上臭臭的”


说罢便笑了起来——


风铃轻响……













“出发了?”身后传来熟悉的成熟女声,窗外蓝黑色的天空方才亮起一点——


我显得有些吃惊地回头看向她。


她双颊被一张笑颜撑圆,两手握拳放在胸前,直直地站在走廊上,不知是何时开始站在那的。


“抱歉吵醒您了,奈奈桑——这一段时间,非常感谢您的照顾。”


我向她深深地鞠躬,没等我直起身来,柔软的触感便抚在我的脸庞。


她眼中微闪光亮,与朝阳同色,是温柔的橙色——


她冲我微笑,仿佛带着点骄傲,又有一丝的感动。


微湿的睫毛贴着微红的脸颊,她似乎有点激动,像是在最后嘱托远行的游子,带着一股安心与不放心的复杂情绪。


[这就是母亲吧——]


这样想着,我握住了奈奈桑纤细的五指,冲她笑着,无比的放松。


“我出门了——”我放下了她的手。


“一路小心——”


她点了点头,看着咖啡色的铁门打开又关合……



///

“真的吗!真的愿意录取我吗!”

那晚我猛地从床上蹦起,颤抖的双手把着手机,我冲着它兴奋地喊着。


……


“能让贵校如此赏识是我的荣幸——”


……


“嗯,我十分愿意——”


……


“嗯好,我知道了,我会按时去报道的——”


……


“嗯,再见——”


挂掉电话,我只感觉全身无力,向一旁倒去,脑袋的重量使枕头凹陷进去,四肢像没了骨头一样瘫着。


屋内的灯光照在我的目中,我只感觉亮,此刻我也只能感觉到亮,仿佛天塌下来都不会注意到一般——


明明方才那样欣喜。


若狂。


现在眼神却又有点呆滞。


愣愣地看着窗外的黑色帷幕,我似乎一直在等这幕布拉开。


抬起自己的双手,仍然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它们,这阵欢喜让我微微颤抖着,两手捂住面庞,稍微遮住了我难以掩饰的笑容。


我在床上打滚,缩起腿,放肆地笑着,甚至从眼角挤出了两颗水珠。


忘记了后来发生了什么,第二天醒来发现我前一晚灯都没关,大概是累了就直接睡过去了。


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日光已悄无声息地爬进了我的单人间,懒散地躺在地板上。


对着镜子洗漱起来——


[我想想,要去R市的话,还得把东西都收拾好啊——相当于要搬家了吧,反正我这里也没有什么要留下的了——要离开并盛了吗?]


[离开?]


牙刷停留在齿间,白色的泡沫伏在唇瓣上,薄荷味的牙膏使之有点辣辣的感觉——


那人的笑容再次占据了我的视野,像是一副眼镜,擦去了除他外所有人的色彩,惟他显得温暖。


[为什么会想起他?]


[明明才认识几个月不到啊——]


我望着镜面中自己呆愣的神情,其中的男子微微笑起来。


[是啊,我迟早也会离开的——]


[这跟他没有关系吧——]


[我也是为了自己的发展啊——]


[终归缘分到了吧——]


[是的吧——]


[我也没做错什么吧——]


[对吧?]


我只是出神地看着镜象中的自己,那人笑得丑陋…… 

///




在转校后,经历了短暂的第三学期,高考如约到来,步入考场时我倒也不慌不忙的,毕竟我成绩也不算很差,更准确的说,是运气不算差吧——


不禁自嘲两声。

最终考的也马马虎虎吧,还算轻松地跨过了学院的分数线,如愿进入了R大。



从这里逐步开始了我的棒球生涯。



或许该说,不愧是棒球强校——R大。


曾经在并盛是主力的我在这里也不过是中流水平。每天除了流汗就是坐下喝一大口水,接着继续让汗水浸湿被晒干的运动服。

防晒霜涂了又化开,将蓝色的短袖口抹出一道白色,透着一丝清香,对我来说未免有些奇怪吧。


这近乎职业的场地上来回地出现一个个棒球少年的踪影——


我记得每晚洗衣服时都能看见背后白色的盐渍,美其名则曰:青春的印记?

我歪着头这样想着,不觉笑了起来,还真不像我呢——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感性了——


是啊……什么时候呢……




“山本!刚刚那一球再压低一点!”


“山本!仔细看好球的路线!”


“山本!跑快一点!”


“山本!……”


“山本!”


……



我一遍遍地回复着“是!”,却换得一声长叹——


教练在场边的阴影处抱着胸,一顶鸭舌帽戴在头上,他时不时推推眼镜,一副犀利的眼神仿佛能精确地看出你的腿是否弯成完美的90度,亦或是击打者的球棒拿的位置是不是偏差了一丝一毫。


他举着喇叭向场上的运动员们叫唤着。


[真热血呢——]


“山本!发什么呆呢!继续训练!”


[呀嘞呀嘞~被训了呢——]


我跑向场地中心……



这样的训练日复一日——


我记得,河边毫无遮拦的跑道是太阳肆虐我们身心的佳处,只能用大口的喘气声和一滴一滴点在地上的汗珠去祈求它的宽恕;

宽敞的食堂是我们上午训练后的完美休息营,奈何每次都被教练从座位上一个个掰起,使两腿虚弱地搭在地上;

每天回到宿舍,室友们一句话不说就想顶着满头的大汗往床上倒,争着洗澡,就为了能早点扑上床休息,放松一整天紧绷的肌肉和精神……



尽管如此,在这里的每天都很充实,在夏天的夜里,听着窗外的蝉声,转头看向一边,便是呼呼大睡的室友。


闷热使他的被褥被腿脚踹起,白色的背心贴在锻炼有素的上身。


他睡得不安稳,经常翻来翻去的。


明明已经成年了,却还顶着一张童脸——


奈何记忆中好像不是这样的场景。


身体应该更娇小一点,指骨没有那么的明显,鼾声似乎要轻一点……


我总是不自主地笑起来,他有几次还以为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大二时我们棒球队闯进了全国大赛,最终与冠军的金色奖杯失之交臂。


手里捻着银牌,在路上大家什么也没说,蓝底黄纹的运动外套袖子被卷起,肩上挂着愈发沉重的提包,乱糟糟地塞着白色短袖和毛巾,沾满了汗渍和泥泞。


皎洁的月光在身后惨淡地辉耀着,跨出体育馆时还能听见场内未走的观众兴奋的呼声,以及夏季夜晚独有的蝉的哭声——


教练也没多说什么,只让我们好好休息,第二天再来开会。


我们坐上了返程的大巴,那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只有轻柔的微风,吹过车外的湖面拂起一道道波纹,湖边的草坪上坐着几对夫妇,亦或是几组家庭,抬头看着天空。


我也跟着望去,方才略显无聊和受挫的表情,顿时,烟飞云散。


我倒吸了一口气,讶异地仰望着这夜空。


是星星——


漫天的星星——


在互相辉映着,闪耀着。


明亮的北极星落在我的褐瞳上,挑起一缕清风,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我拍了拍一旁的队友,他不耐烦地问我要干嘛,见我呆呆地看着窗外,便也靠过来——


幸好那晚星星足够多,能够照进每一个仰望它们的人的眼中,倒映出它们真实的美丽。



隐约记得高三那年,在别的地方也看过。



//

我睡在白色的床垫上,两手枕着头,向后仰去,那只有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景色如梦幻般映入眼帘。


我笑了起来,笑得如星光般灿烂。


偏头看着小床上蒙着头看似熟睡的少年,突然又有了想天真一把的冲动。


我将两手从头底抽出,十指扣在一起,点在鼻前。


缓缓地闭上眼睛,嘴唇抿起。


[其实,我一直不相信的啦]


[这世上有神什么的,只认为那是凡人的说梦]


[可如果您真的存在,那么拜托了]


[我也想,我也想如他一般——]


[不为他人而左右,却能左右他人]


[做一个,拯救他人的英雄——]

//




透彻的玻璃反射着些许黑暗中的清秀面庞,那张脸舒展着,微笑着,暗淡的瞳孔被一道光点所点缀。


我转过头对着同样深陷其中的队友说道。


“明年,我们去争第一吧!”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说出这句话。


不过我记得那时我是笑着的,笑得单纯美好——


也许是因为我说的有点大声,我感受到了视线的聚集,这令人不免觉得有点冷冷的。


寂静就这样席卷了这辆大巴。


片刻后才从黑暗中跳出几句话——



“切,山本这小子,还真会说大话!”


“山本前辈,明年我们一起加油吧!”


“大家要努力练习啊!”


“你自己做到了吗?还好意思说。”


“你说什么!”


“怎么了!”


“你们两个!都给我坐下!”


……



我无奈地看着这瞬间炸锅的车厢,哈哈哈地尬笑了几声,恍恍惚惚好像听见了前排教练的浅笑,他低声对队长说:“看来不用开会了呢——”


我当然不知道为什么,或许还有点欣喜,不过也只能挠挠后脑,不再细究——



严厉的训练从第二天起继续……



又是两年的冬去春来,大四那年,我作为R大棒球队的队长,参加了我大学期间最后一场夏季比赛。


从此学校的荣誉台上,时隔四年又多了一座青年棒球冠军奖杯……



在学生代表和校长发言后,我们大四生甩起博士帽,挥别了已逝的四年光阴,接过毕业证书的那一刻,视线突然变得模糊,一句“恭喜毕业”却显得异常地清晰。


我举起红色的证书,自豪地对着相机镜头微笑——




“山本同学!”一个女子躬身,伸出双手,捏着一支玫瑰,“我喜欢了你四年!”


我有些泛懵地看着她。


“可以考虑和我交往吗?”


她穿着深蓝的博士服,我猜大概也是大四毕业生,我丝毫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继高中后这是第一次我收到正式的告白。


我挠了挠腮,“那个……方便问一下,为什么是……我吗?”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鼻尖。


她渐渐地抬起头,那朵花放在胸前,她双颊微显红晕,偏过头细声说道:


“因为山本同学很善良,打棒球也很帅,队员们都说您在两年前支撑起了输掉比赛的棒球队,是个很阳光的人,也是……我的……理想型……”


最后一句太轻了以致我没听清,她双颊愈发红润,脑袋深深埋下,我居高看着她不知为何脑海中闪现过一个身影——



/他趴在简陋场地旁的铁丝网,白色的衬衣时常被勾出一道道棕色锈迹。


那人总会屁颠屁颠蹦到我身边,露出一面笑容,像是包容一切的天空,他把两手背在身后,上身前倾,“真是的,山本哥身上还是臭臭的嘛!”


“哈哈哈,那今天麻烦你再借我一点沐浴露啊。”


“没有问题,今天晚上母亲要做汉堡肉哦!快点回家吧!哦对对还有……”/




“我是不是在等着谁呢?”我低语。


“山本同学你刚刚说什么?”


“啊没事没事。”我胡乱地揉了揉后脑。


微风拨动着我的发间,带走了脸上略微的笑意。


“非常抱歉!”我笔直地向她鞠躬,“我不能接受!真的非常抱歉!”


那个女子似乎被我的举动吓到了,眼里透着些许担心,又掺杂着些似乎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自知,她扶着我的肩,让我直起身。


退后两步,摇了摇头对我微笑,“我很开心,曾经胆怯的自己能有勇气说出这种话!”


我看见了她眯起的眼缝里泛起的水光,“非常感谢你给我的认真的答复。”


她低头抹去了眼角的水珠,又补上一句,“非常谢谢你——”


我不好意思地别过眼,挠了挠腮,“那我——回宿舍收拾东西了!”


转身跑去,跑出几步又回头对她喊:“我更喜欢蒲公英哦!”





后来的两年里,我在R市的棒球队继续发展,通过选拔进入国家队,在国际赛事中表现出色。


被称为当代最被看好的青年棒球选手,前途一片光明——










“这次比赛别参加了吧。”白褂男子推了推眼镜,放下手中我递交给他的X光片。


“你的膝盖伤的不轻,如果现在开始做复健,半年后就能动手术,再过几个月就能回到赛场了。”

他似乎有点先入为主地陈述着。


我面色苍白,愣愣地看着微肿的右膝,片刻后晃过神,慌张地问:“为什么会这样?”


他又推了推褐色的眼镜框,抬起头凝视着我,那副眼神中透着一股冷漠。


警察在被熟知自己罪行的犯人询问他错在了哪——



“训练过度。”他平静地说道,“你的训练强度和频率太高了,导致你的膝盖承受不了,又是你的管用腿,负担当然更大,总之,我给你开药,回去先让它消肿……”


“可是!”我打断他,两手攥着黑色的运动裤,“这次比赛很重要,我不能……”


“抛下我的队友”这句我没有说出口。


只是气愤地把头瞥向一旁。


他又面露不屑地看着我。


“等一年和结束你的职业生涯,选一个吧——”那锋利的眼神像一把利刃插进我的左胸,正中要害。


“年轻气盛是好事,不过有些事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转头又盯着发着冷光的电脑屏幕。



窗外的天是黑的,我的脑海亦是——


仿佛是晴空中突然飘来的雨云,顿时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拍在我的脸上,身体越来越重,逐渐支撑不住,被雨势压在地上无法动弹。


呼吸困难。



“谢谢你医生——”


我至少还带着成年人应有的冷静。


便提着药离开了医院。







“新生代棒球运动员山本武近期因被检查出膝盖受伤将暂时告别赛事,令人惋惜,让我们一起祝愿……”


摁下静音键后,画面中的制服女子变得只是动着嘴,却无声。


咽下了苦涩的钙片和一杯清水,我背上包出门,右膝的绷带总是让我走路一瘸一拐的。


走进诊所。


“呦——来了?”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男医生。


“嗯,今天也麻烦你了。”


如今的我上午去医院检查,再在监督下做些康复训练,全程套着个厚厚的护膝,使我行进愈发艰难。


中午在医院就餐时,我总嫌弃地看着盘中过于健康的菜品,不禁有点怀念小公寓中独享的三文鱼——


那个年轻医生坐在对面津津有味地享用着,“你还真是吃不腻呢——”我打趣地调侃他。


他抬起头,嘴里还叼着根胡萝卜丝,“嗉”的一下吸进嘴里,嚼了几下,对我说:


“我觉得食堂阿姨的手艺很好啊,让我想起妈妈了呢!”


他冲我微笑——





“妈妈啊——母亲,是吗……”我在河畔坐着,左腿曲起。


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年轻男子所说的这句话——


面前是黑色的湖面,今夜无月,只有几颗一只手数得过来的零散星光。



///

我没有太多关于母亲的回忆,大多数时间只能想象。


小时坐在秋千上目送走一个个被家人接走的小朋友,独自在木板上来回荡着。


每晚提着一袋打包的生鱼片和米饭回家坐在床上津津有味地吃着,明亮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人的影子是暗的。


明明灯光是如此的温暖,为什么我还是会害怕呢?


我时常这样想——



某天,幼稚园老师让我们画家人的时候,我呆呆地坐在座位上,我自己都忘了为什么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我揉着眼睛,袖口被染成了深色。


老师闻声赶来跪在我的身边,问我怎么了。


我睁着透红的大眼睛,细声道:“老师~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她冲我微笑,抚摸着我的脸颊,抹去眼角的泪花。


我微微歪过头,“什么是家?”


她的手停在我的脸蛋,半晌没有移动。


我看见全班小朋友愣在了原地……



从那天起我不知为何成为了班里的中心,小朋友们有什么好的都来跟我分享,尽管我有点疑惑,不过也收下了他们的好意。


我第一次感觉到,其实,我已经在家里了吧。



后来我把一幅画交给了老师,画了我们的幼稚园班,我兴奋地告诉她:“老师!这是我家——”


老师把托着我的后脑将前额埋进了她的脖颈,一颗颗水珠将我的制服印出暗蓝色的圆斑。

///



水流不息地淌过,从河面上吹来一阵阵微风,冬季的赛事也已经结束了一段时间了,透着十足寒意的触感拂过发间,令我不禁被激起一胳膊鸡皮疙瘩。


缓缓起身,手上提着年轻医生为我打包的“健康晚饭”,外加一份我偷偷去买的三文鱼片,为了清淡一点,我连酱油都没要。


现在想想就后悔,反正免费,明明拿回去屯着也可以的——


打包盒里尽是寡淡无味的蔬菜和少量的肉类,不过我还是吃的干干净净,两根大拇指夹着筷子,微微低头,轻语:“感谢款待”


又兴奋地打开三文鱼片的塑料盒子,熟练地夹起一块,对着天花板大喊道:“我开动了!”


‘嗯!真的很好吃呢!’


耳边传来这样的声音。


‘山本哥推荐的店家果然不一般啊!’


左右回顾,单人房里只有我一个人——


‘下次再带我来哦!我要叫上母亲一起——’



这声音像是一阵强风,吹动着我记忆的书页,强硬地翻回前面。


我缓缓放下双筷,双手抱着胸,向后仰去。


视线迟迟移不开天花板。




//

“山本哥为什么喜欢吃生鱼片呢?”


“因为从小就一直吃啊!”


“前面有一家叫竹寿司的店,老板伯伯以前开始就很照顾我。”


[算是一种宽慰吧——]


“所以,每当我无聊时就去那边坐坐,用生活费买生鱼片来吃。”


“老板还会趁我不注意给我多加几块!”


我故意压低音量,把食指贴在唇上,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诶?”身旁的少年叫起来,“我也想要这样的老板伯伯!要是我是山本哥就好了——”


他嘟起嘴来。


[不,你不会想走我的路的——]


不过我没有发声,只是回他一个微笑。

//




不知不觉脑子里又填满了那个童真懵懂的少年,而他无形中成为了我这几个月的动力来源。


“哟!最近很努力啊!”那个年轻医生不知是不是报复我上次的调侃,随意地开玩笑道。


“还好吧!”我还在做训练,便也没有太去在意,只是搪塞一句,免得打乱了呼吸。


其实我并没有告诉他——


[因为有人还在等我]


【不过仔细想想,我似乎没有理由那么自信——】




于是,就这样又过了3个月——


“嗯,恢复的很好哦。”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位白褂中年医生如此舒心地笑出来。


“你也把他照顾的很好。”他看向一旁的那位年轻医生。


“手术应该会很成功——”


“哈啊——”


突然的呼气估计把他们二人都惊到了,我见他们半捂着嘴微笑起来。


我直起膝盖,向他深深鞠躬,目视棕色的木地板。


“非常感谢这半年您的照顾,也非常感谢您对我的教导。”


他挥挥手,又看向发着白光的电脑屏幕,“没事,你们这群年轻人太意气用事,期待你在之后赛事的表现。不过……”


他拍拍大腿,站立起来,“虽然我想这么说,还是请先好好对待这次手术吧。时间是下周一,六月一日,晚上6点,提前一个小时左右到,这份须知单请填一下。”


“好,我明白了!”


应该是错觉吧,我感觉太阳都变得愈发温暖了起来……




六月一号,周一


很快就到了——


是下午4点40分


我一如既往地将家门钥匙塞进口袋,它与几块铜板在兜中闷闷作响。


算是习惯性地打开了邮箱,按照惯例水电账单会在月初几天送来,再通知我自己去社区中心跑一趟交费。


可原本“期待”的白色社区信封被替换成了浅棕色。


它被斜放在蓝灰色的铁质信箱中,夕阳攀上它的一角,应该是不小心挤多的胶水,那边角闪闪发光——


我拿出它,因为正准备去医院了,于是便走在路上看了起来。


正反翻看着,信封角落处的五个汉字着实让我怔了一下——

<沢田纲吉著>



撕开棕色的信封,里面是两张崭新的白纸,或许也不算崭新,非惯用手指尖的压印能被隐约感觉到,包括掌心所覆而染上的湿气。


一条条黑线上那工整的字迹看上去与当年那个少年相比完全不是一人所写。


<好久不见了啊!山本哥!

这封信拖了很久才终于开始执笔了,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你那呢?

希望不要太晚吧,听说你要动手术了,我也只能祝愿你手术成功!>


【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走的那个早晨,我看见母亲微红着眼坐在我的床边

“山本哥离开了,转学去R市了”


我的确没有想到母亲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我眯着朦胧的睡眼,还以为仍在梦里。

起床后发现床垫已经铺好放进橱柜,桌上双人份的早餐,玄关消失的鞋子,和学校的缺席。


分别的第一天晚上总是最痛苦的吧……


我逐渐开始去确信你的离开,但我丝毫不能习惯,一开始不能。

我时常等在那个路口等到天黑,直到母亲来把我叫回家。>



四周嘈杂的声音开始加强,这说明我离医院越来越近了。


不过我想在进手术室前看完——


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执念——



<我顺利地小学毕业了,只不过又被妈妈调侃了破损的衣物。

我依然是大家口中的“废纲”,做什么什么不行。>



我感觉在这一头都能看到这个少年挠着后脑尴尬地笑着的模样——

令人怀念。



<不过后来家里来了一位奇奇怪怪的自称家庭教师的男人。

他长得好高,估计比山本哥还高了吧,他教了我格斗体术,尽管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学这。


另外他还为我辅导学校课程。

数学课真的好可怕,竟然还有炸弹。

他黑色的瞳孔总是瞪着我,但我却能感受到避开视线后某处流露出的柔情。


那人辅导了我一个学年,就离开了。

用他的原话讲,他说我已经没有问题了。


初二我及格的数学成绩单让全班震惊了一周。

他们纷纷讨论着我是不是大脑被外星人开发了。

也因此交到了很多朋友呢!都是继山本哥后的第二第三第四……个哈哈哈哈

我很感谢山本哥愿意跟我做朋友,而且还是第一个。>


我拿出第二张纸,将第一张垫在下面,腋下夹着棕色的信封。


<我十分不解,现在也仍然是,山本哥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出手帮那时的我。

我明明懦弱得连同龄人都不忍直视。


而山本哥却说这是对的事情,所以山本哥走了我说我不难过绝对是在骗人。

我翻出了那只风铃,就是那只上面有朵蒲公英的。

有天我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把玩着它,母亲悄无声息地走来坐在我旁边。


她问我知不知道蒲公英的花语。

我迷茫地摇了摇头,她一笑,刮了下我的鼻头。

——等待>


“砰”


“对不起对不起!”我看都没看便遮着前额躬身道歉,睁开眼方才发现它电线杆的真面目。


惹来周围人的小声笑语——


我也没太在意,便继续看下去。


<虽然我不知道山本哥是不是这个意思呢?

我一直在等山本哥回来。


每天都在当初那个转角等到六点才肯回家吃饭。

因为如果山本哥回来了一定会经过这里。


“竹寿司”家的老板也很照顾我,会偷偷多塞几块肉放在我的碗里,他竟真的以为我没发现——


后来,我在电视上看见了山本哥,那一场比赛山本哥差一点就赢了。

我捂着嘴,看着电视机上山本哥失落的神情,真心感到非常的遗憾。


其实。

主要大概是因为觉得山本哥应该。


不会回来了——



今年我也高中毕业了。

我跟母亲商量过了,如果山本哥不回来了的话——>



最后一行字我还没来得及看,一抬眼便发现我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医院的门口。


情绪从信中走出,一阵紧张感攀上了心头。


[没事的啦,会很顺利的——]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将手掌放在胸前。


温热的掌心起伏,我调整好心态,迈步欲行。



“叮铃,叮铃铃——”


身后传来清脆的风铃声,似乎一段沉睡的记忆被唤醒,这使我停下了脚步。


“有什么推荐的花卉吗?”


‘个人觉得这个风信子还是不错的,虽然还没到开花季,但泡在水里或者放在土里都是可以的,比较好养,也非常好看。这里还有蒲公英的种子,有兴趣的话……’


我转过头去看着那个在花铺打工的青年,内心一时间五味杂陈,仿佛落入水中的两片花瓣,掀起的波纹在互相驳斥着。


这使我愣在了原地


他仍在奋力地介绍着,‘蒲公英的话现在拿回去养着,来年就能开花了。蒲公英的花语也很好,是“等待重逢”哦,如果小姐有什么远行的朋友也可以送的。’


[不是他吧……]


[真是的我在犯什么傻呢。]


我用力地锤了锤前额,转身欲行——


‘那位先生!’他喊道,冲我微笑,‘要不要买花?’


在确认了他在和我说话后,我向前迈了几步,为自己的幼稚行为勾起了嘴角。


“还有蒲公英吗?”我低头看着陈在面前的花朵,询问道。


‘有的哦,先生是在等人吗?’


他仍在保持着微笑。


‘您听见了吧,刚刚我所说的。’


“嗯,算是吧,我让他等太久了——”


我微叹了一口气。


身侧传来的风又使那清脆的铃声再现,我闻声望去。


在小小店面的支柱上挂着一个风铃,是用玻璃做的。


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却掺杂着些许突兀的刮痕。


一朵尚完整的紫色蒲公英在风铃上盛开,下面悬挂着一条蓝色的纸带,过于新的纸带让我确信了那是近期刚换上去的……


青年睁开笑眼,露出琥珀色的瞳孔,他又笑着对我说:


‘是在等人长大吗?’



夕阳余晖……


洒在面前人的侧脸,映出一片暖橙色。



<那我来找山本哥好了!>



‘好久不见,山本哥!’他笑颜不改,扯下工作时佩戴的天蓝色头套,一头棕色直发翘起,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风铃微响——


“为什么在这?”我仍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知不觉便红了眼眶。


‘来为山本哥加油啊!’


我曾经见过的这般景色,我忘记了,当时我想出来的那个词。


又干嘛要记着呢?


明明已经在眼前了——



他把一袋蒲公英种子塞到我的手里,成长使那双印象里的纤纤细手变得结实,又骨节分明。


‘还有,儿童节快乐哦!山本哥——’


我两手插进口袋,不禁“噗嗤”一声失笑。


【真是个孩子呢——】



微风拂过,风铃轻响……


笑颜依旧,物是人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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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8027短篇其实乍一看和6.1似乎确实关联性不大,但或许就是因为6.1才引发了二人的一系列故事。


这是本憨的确花了很长时间创作和修改的文章,虽然最后呈现出来的依旧不完美,不过也是本憨的极限了。

它讲述了本憨心目中真正的8027,“互相救赎,互相等待,为了互相而改变”。


于是,在此不再多说,想通过这个活动,私心把这篇送给所有8027党和主磕8027的all27党。

细节部分也希望读者的各位能自行体会一下,评论说说大家的看法叭——


能参加此次活动很开心!!


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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